她麻利的从秋千上跳下来,将手头上的书随手塞给身边的小丫鬟,嘴上不停的吩咐着:“香芽,母亲来了,快点去把上次二哥送来的碧螺春泡上。”
似乎是感受到了情绪的不对,陈婉沁疑惑的看着曾妈妈,后者也是一脸的不舍。
陈老太太见状,缓缓道“老三家的,你这么想看,就替你嫂子念出来吧。”那皮肤黝黑的妇人听闻,笑嘻嘻的道:“娘,您又打趣我。”这正是陈府三房的太太,张氏。大夫人定了定心神,清了清嗓子“这是太妃寄来的涵,信中只说近来梦魇,让钦天监瞧说是得让母家的姑娘到宫里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才行,宫里教规矩的嬷嬷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。”
提到书,女孩子神采飞扬,声音清朗悦耳:“娘,我长这些大,都没出过金陵城,这西域奇志可是有趣的紧,说是西域那边可是跟我们大不相同呢,等我长大了,定要亲自去瞧瞧。”
大夫人摇摇头:“你祖父今早来信,许是昨晚想着这事,就没有睡好,有些疲了。”
老夫人大概也是情绪波动的厉害了一些,她示意杨妈妈扶她起来,看着大夫人神色,也有些不舍,她说道:“你也先回去想想吧,我乏了。”
在清心居用过午膳,大夫人陪着一同午睡,瞧着女儿睡熟的脸庞,压抑了一上午的情绪轰然崩塌,泪水夺目而出,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,拨了拨桌上的安神香,走到门口轻轻关上门,候在门外的曾妈妈瞧见大夫人脸色的哀戚之色,忙喊过香芽“你好生照顾着小姐。”
待大夫人走近,嘉乐郡主笑着说:“大嫂,我刚刚还跟五嫂说呢,这满屋子里就数你家沁儿跟阿如最为出色了。”大夫人从女儿三岁启蒙开始,就听过无数次的夸赞,她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聪敏机灵的女儿,这次听来,却又感觉的在她心头扎了一刀。
八月才刚刚过去,清晨的微风就有些凉意了。
陈老太手中的佛珠停了下来,眼睛看着嘉乐娇艳的脸庞,轻轻点点头,然后看向大夫人“老大家的留下来,其他人都回去吧。”
大夫人忙不迭的拍着陈老夫人的背,给她顺气,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水,递过去。
因着陈老夫人是大夫人的嫡亲姑妈,这大夫人不由自主的喊出姑母。陈老夫人听着这一句姑母,心酸不已,但仍然固执的攥着大夫人的手。
“娘!”这便是大夫人的幺女,陈婉沁了。
杨妈妈推开雕花木门,里面或站或坐连着丫鬟妈子二十余人。正堂一把黄梨木雕花贵妃榻上,盘腿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,那老妇人银发挽成干练的祥云髻,发间最惹人注目的是一支碧绿通透的长寿花簪子,往下看,鹅黄色为底,金丝纹绣白鹤花纹的抹额,眉目微垂,慈眉善目,着乌金云绣衫,手中拨弄着一串玉佛珠,这正是程冲的发妻,如今金陵陈府的陈石氏陈老夫人。听见响动,陈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,“可是京都的信?”先开口的是陈老夫人左侧站着的妇人,那妇人着藕色单襟罩衣,腰间一条金色祥云纹锦带,缀一块金灿灿小元宝挂,通身一派华贵,脸色一派急切,那是陈府长房大夫人,杨妈妈应了一声,递过信封,她有些急躁了,匆忙接过信件撕开,三并两行的看了一遍,陈老夫人不满的咳了一下,大夫人略微有些尴尬,将信捏在手里不安道“母亲,是太妃的信”她身边的人凑过来,似乎想要看看信中的内容,那是一身材高挑,面色有点黝黑的妇人,但偏偏穿着一件绛红色缎织掐花外裳,更衬得越发的黑了,大夫人有些不满的盯着这妇人头上金灿灿的蝴蝶钗,手中的信又皱了几分。
三夫人凑到老夫人身边,接过身边丫鬟的扇子,替老夫人打着扇子,语气欣喜:“娘,这些选姑娘的事,怎么能少了我呢?”三夫人是兵部尚书张维恪的嫡幺女,嫁给三老爷陈硕琥后,育有一子两女,分别是长子陈正耀,双生女儿陈婉悦,陈婉童,还未及笄。陈老夫人听闻只眉头微皱。
后面的话她还没说,大夫人却明了。
陈婉沁瞧着,不禁笑道:“妈妈,你素来是知道我喜欢桂花香的。”曾妈妈笑着应道:“奴婢想着小姐上次念叨着,这次就带过来了。”
石太傅才学无双,朝中内外学生门徒遍地,此事一出,朝野哗然,文官纷纷口诛笔伐,逼得太后退居后宫,再群官举荐,由太尉陈冲、丞相戚仲怀、御史大夫房旭尧三人共同监国,直至圣上成年。
大夫人刚刚散去的忧愁,又上了心头,看着女儿精致的眉眼,一阵哀伤。